大家好，我是吳顥中a.k.a街頭菸酒森。現在的我在信義區等雨停，不是雨婷。所以心情並不美麗。雨天一直都是街頭藝人心中最脆弱的一塊，但這個職業是自己選的，遇雨只能練心。

突然想起可以在信義區佔位子怒演一整天的時日，已經只剩半年左右了。明年三月雙北街頭藝人登記制實施之後，還真不知道未來的街頭會發展出什麼全新的樣貌。現在只能說既期待又怕受傷害，好啦其實比較怕受傷害。

只能說，環境的改變，確實能大大的影響街頭藝人的表演生態。正處於一個轉捩點的我們，感覺可以回顧一下我們當今的街頭表演形式是被如何發展過來的。這麼說吧！以前的街頭藝人大約有三種尋找舞台的方式，但其中兩種在台灣幾乎是看不到了——這就是環境改變可以帶來的結果。

雖然我覺得目前看到的這些歷史文獻，對改變環境沒什麼幫助，但看看這些歷史或許可以讓自己更能接受環境的轉變，認知到人生就是這樣，做事要盡力，最終還是要放寬心。就像我剛到信義區結果就開始下雨到現在一樣。或是兩百年後的街頭菸酒森查到2020年曾經有個武漢肺炎改變世界，心裡開始覺得自己的人生煩惱可能只是小巫見大巫。

剛剛提到以前的街頭藝人大約有三種尋找舞台的方式，大略如下：

一、前往鬧區撂地圍場進行演出

二、前往村莊把鄉民通通揪出來看表演

三、到處打游擊

那我們就從大家最熟悉的那個開始介紹起吧！

#這個就是現在我們這種表演方式啦

《武林舊事・瓦子勾欄》：

路歧，不入勾欄，只在耍鬧寬闊之處作場者，謂之「打野呵」。1

文中所指之「耍鬧寬闊之處」並非專指勾欄外的空地，而是在在人潮密集且具足夠圍觀空間的戶外場地。而在這樣的場地進行街頭表演者，我們都將他算在此列。無論是現代社會還是目前所見的文獻，基本上大部分的街頭表演都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進行的。如唐代所云於戲場、坊曲為戲者皆是之。又宋代《都城紀勝‧市井》：「執政府牆下空地諸色路歧人，在此作場，猶為駢闐……其他街市，如此空隙地段，多有作場之人。」2  其中所云「空地」、「空隙地段」皆是如此。而我們亦可從圖片中窺探其作場之狀況。見（宋）張澤瑞《清明上河圖》：

圖中可見，整個環境中有許多商家、攤位以及逛街的人群。而一群街頭藝人在河岸邊的空地撂地為場進行表演。是吧！是吧！跟現在很像吧！那表演形式又是如何呢？我跟你說，真的也很像！千年傳統，全新感受！

這是清朝的報紙，因為沒有相機只能用畫的，所以叫做畫報。圖中可見藝人正圈地為場，操控舞猴（對那時候還沒有動保法）。而文字敘述方面，則相當清楚地描繪了街頭表演時必須執行的三個步驟，也就是「聚眾」、「演出」、「邀賞」，文獻如下：

「聚眾」——

歲方新，江北人牽猴，鳴鉦入鬧市，布圍場以為戲。

首先，表演者帶著舞猴「鳴鉦入鬧市，布圍場以為戲」，其鳴鉦之舉，事實上便是在吸引群眾注意。其將人群圍攏後可以有效地引起其他行人的好奇心，進而被吸引進來，從而觀眾區便會由薄薄一圈人逐漸形成有厚度的人牆。而通常在累積足夠數量觀眾圍觀後，藝人才會進行第二階段的暖場，接著再正式開始進行表演。

「演出」——

竹箱一中藏戲具，箱蓋上支木架位置掛臉烏面鬚。箱中則藏有衣帽、鳩杖、馬鞭等。牽者鳴鉦鐺鐺然，口中高唱一二聲。猴遽披衣戴帽，裝鬚覆臉登場，周圍行演蘇武牧羊，居然手握節旄，一步一跌，點頭若嘆氣，一手握鬚，飄飄然。又演李三娘，磨房養子，肩挑水桶，隨磨轉旋，腹痛，掩面泣無何。

當然，聚眾到正式演出的過程中，很多街頭藝人都喜歡拿各種道具擺出陣法，或是嘗試裝神弄鬼吸引觀眾的好奇心。那時候看到這文獻很震驚，原來我們現在在做的，人家兩三百年前就已經玩爛了。正式演出開始後，主人令舞猴依照其指令搬演了《蘇武牧羊》和《李三娘》兩齣戲，且生動至極、惟妙惟肖。順便想說一下，看到文獻之後千萬不要再嘴別人耍猴戲了，人家專業的猴子搞不好都演得比人好。

「打賞」——

牽者請賞，猴即卸衣脫帽，置箱中，坐蓋上。得錢，必嫌少，作不肯再演狀強之。3

演畢後，表演者會向觀眾邀賞。文中在邀賞的過程中，亦使用一些手段企圖讓該場演出的收入最大化，是以「得錢，必嫌少，作不肯再演狀強之。」但我覺得文獻中這個演法超油的，討厭！扣分！

不過整體看來，表演者在「耍鬧寬闊之處」撂出一塊空地，將群眾圍攏進行演出，最後邀賞。包含我在內，這整個演出模式至今仍是大部分街頭藝人所執行的「標準流程」。

也就是說，換個角度來想。千年來，從唐代的廟口、宋代的勾欄瓦舍，到明清時期各大旅遊景點，乃至現在各大商圈、觀光區等，無論社會中的鬧區是如何的轉變。街頭藝人鎖定人潮眾多的鬧區並劃地圍場，聚眾演出的街頭表演模式，幾乎都被原封不動地傳承了下來。或許證明了當今這種街頭表演模式，是因人類自由貿易風氣興盛所產生出來的文化。自肥一點的角度來說，或許我們也是一個城市商業活動興盛、自由貿易風氣盛行的證明吧！但說不定未來某一天再也沒有實體交易，只剩網拍了。我們就會從現實世界消失，通通跑到線上變成 Youtuber 或直播主也說不定哈哈哈。

好啦不小心就已經 2000 字了，剩下的我們下回再講吧！

順便宣傳一下，9/19-20日《花蓮城市空間藝術節》大家要來玩喔！

來玩喔！來玩喔！來玩喔！來玩喔！來玩喔！來玩喔！

¹ （宋）周密《武林舊事》（臺北市 : 臺灣商務印書館, 1983年，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 ， 第 590 冊），卷6，頁245。

² （宋）耐德翁《都城紀勝》（臺北市 : 臺灣商務印書館, 1983年，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 ， 第 590 冊），頁3。

³（清）吳有如：《點石齋畫報・第十集上》（上海申報館編印），頁79。

扯鈴街頭藝人／不務正業的中文所畢業生。 就讀大學中文系時都在扯鈴，報應是研究所時都在表演空檔寫論文。 因為熱愛在街頭打滾，於是畢業論文任性地寫了街頭藝人的歷史。 生平無大志，只求自己始終快樂。 自認是個幸運的人，曾喜獲東京國際扯鈴賽直立鈴冠軍、亞洲盃扯鈴賽亞軍等獎項。而論文雖常常難產，卻也如期畢業。 現在是個快樂的胖子，但始終不放棄那個能瘦回來的夢。可惜興趣仍是吹冷氣、吃東西，還有睡到自然醒。